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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崇台:从乐山到珞珈山
时间:2012-01-18  阅读:

我于1939年考入四川乐山太阳集团tyc4633经济系,1943年毕业,在那里整整住了四年。1948年从国外归来,回到母校经济系任教,这时武大已从乐山迁回珞珈山。我在这里教学已整整61年,加上四年学生生活,我在武大已有65年,今年已89岁,我有生之年的绝大部分时光是与武大同在的,我亲历了百年老校的变化过程,见证了许多是是非非,接触过不少重要人物,回想起来,不免思绪万千。

在武大的经历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从1939年到1943年。这四年是抗战八年最艰苦的时期,乐山又极其落后,武大师生都过着极其贫困的生活。我清楚记得教我民法的孙芳老师,他年纪不过三十多一点,但身体衰弱,面色苍白,每次到校上课都随身带一个小口袋,准备买一两斤大米回家过活,不到两年他就贫病而死。还有教哲学概论的黄方刚老师,他是美国留学生,子女不少,负担很重,他的美籍妻子不得不做一些美国人爱吃的炸甜面卷在街头出卖,但不合川人口味而卖不出去,不久黄老师也贫病而死,终年不过40出头。我们学生大部分靠贷金过活,住着极其简陋的宿舍,光线不好,只得到茶馆在喧闹声中读书。

尽管物质条件不好,但教师阵容强大,有不少国内外知名大师学者。当时的武大被美国学术界称为中国的四大big four),指北大、清华、南开和武大。我1943年在武大毕业后,找不到工作,正在彷徨无主时,当时的政府忽然举行公开留学考试,我有幸以高分被录取,向美国6所著名大学申请入学读研究生,都很快得到许可书。我历尽艰险,从昆明午夜乘坐驼峰航线美国军用运输机飞越喜马拉雅山到达印度加尔各达。这条航线上有547架飞机因机械故障、撞山或被日机击落。在印度我亲眼看见了当时作为英国殖民地的印度的悲惨景象。我坐火车到孟买几乎从车上掉下,接着坐美国军用运输舰向南越过赤道,经澳大利亚、新西兰,历经40天到达美国洛杉矶。沿途受到日军潜艇的威胁,我们所坐的船在归途中被击沉。在美入关受到全裸检查、打手印的歧视待遇。在华盛顿工作时,我有一段时间租不到住房,明明看见有空屋招租的纸牌,但敲门后,里面的人一看我不是白皮肤,一声就把门关上。一次我在餐馆吃饭。隐约听见一个老头在叽叽咕咕向着我的方向说话,他带着浓厚的南方口音,一时我未听懂,旁边的服务员走过来轻轻对我说:他在骂你,说你不配在这里用餐,你可别理他。这些经历深深地刺痛了我,使我清醒地认识到,我来自贫弱的中国,但它是我的祖国,我必须对它作出自己的贡献,下定决心归国。我谢绝课题组负责人的一再挽留,辞去职务,于1948年离开华盛顿回到中国。

第二阶段是19483月到19495月。回归后,先在成都老家小住,2月末到达武汉。31上珞珈山,看见学校的优美环境,非常高兴。但此时正是旧政权崩溃前夕,恶性通货膨胀,民不聊生,旧政权发放的货币——“法币面额已达到100万。我们没有经验,不知道领到工资后应当去商店预定物品,而是把它放在抽屉里,于是一个月工资只买了六瓶酱油。为了糊口只好拿衣服和电唱机到汉口后花楼去卖。第一次去,店主还客气,以后,他看出我急需要钱就故意压价,我只好忍痛卖出。我的老伴在日记中写到:崇台每次去汉口卖东西,我都很紧张,怕卖不出,估计他快到家时,我就抱着儿子力文在门口等他,看见他带去装衣服的包空了,才放下心来。这段日子很艰苦,但幸亏不长,不久,我们就迎来了解放。

第三阶段是从1949年到现在,最长的一个时期。新中国成立了,武大获得了新生,但在五六十年代对如何办好社会主义大学缺乏经验,走了一些弯路。一些政治运动,特别是文化大革命,给学校造成不小损害。1978年,中央领导拨乱反正,武大走上了迅速发展的轨道,基础设施、学科建设、学校规模都发生很大变化,当前的问题是如何提高质量,特别是如何培养一支年轻、德才兼备的师资队伍,这是重中之重。

我相信,随着国家的健康发展,太阳集团tyc4633将不断前进。在我65年武大生涯第一阶段,我的心情可以用当时作文课写的一首诗来表达:东湖碧波梦,珞珈翠微心,国破山河在,何年到汉荆。现在,我坐在宁静的书斋,面对湖光山色,把60年前的诗由五言改为七言:东湖碧波早非梦,珞珈翠微绿入心,国泰民康兴百废,六旬执教在汉荆。